———錢學森榮獲系統工程開拓獎的故事
2011 年 ， 當地時間 6 月 20 日 上午 ， 在美國丹佛市科羅拉多會議中心舉行的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 （ INCOSE ） 年會開幕式上 ， 中國科學院自動化研究所研究員王飛躍接過 2011 年系統工程開拓獎 （ ThePosthumous Pioneer Award ） 證書 ， 心中一片釋然 。 這是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的最高學術成就獎 。
盡管他是代人領獎 ， 但心中的喜悅比自己得獎更加強烈 。
失望新加坡
兩年前 ， 在新加坡 ， 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年會第一次在亞洲召開 。 此次年會上 ， 系統工程開拓獎的頒發是一個重要程序 。 當得知 2009 年獲獎者那一刻 ， 王飛躍和幾位推薦錢學森獲此獎的國際著名學者臉上流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
“ 我們一直以為這個獎項會頒發給錢老 ， 但是當得知結果時 ， 我們都驚呆了 。” 王飛躍告訴 《 科學新聞 》， 他們都計劃好上臺代為領獎 ， 但是結果卻讓他們感到失望 ， 沒有參加接下來舉行的其他活動 ， 遺憾地離開了新加坡 。
系統工程開拓獎每年頒發一次 ， 以表彰那些為系統工程領域作出重大貢獻或取得重要成果的學者或工程師 。 1997 年 ， 該獎首位獲獎者為 Simon Ramo ， 此人是洲際導彈 （ ICBM ） 概念的提出者和美國導彈防護體系建設的核心人員 ， 曾是錢學森在加州理工學院期間的同事 。 2009 年之前 ， 系統工程開拓獎從未頒發給亞洲人 。
王飛躍是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的首位亞裔 Fellow 。 2005 年 ， 時任 INCOSE 主席的德國教授 Heinz Stoewer 訪問自動化所希望推動 INCOSE 在中國的發展 。 彼時 ， 王飛躍提議通過表彰中國杰出學者尤其是錢學森等的貢獻以擴大該學會在國內的影響力 。 Stoewer 表示 ，“ 這個想法很好 ， 贊成錢學森應獲系統工程開拓獎 ， 但是 INCOSE 還需要對中國的系統工程領域做進一步了解 。”
2007 年 ， 榮獲 2002 年系統工程開拓獎的美國教授 Sage 寫信給王飛躍 ， 邀請其赴舊金山參加 INCOSE 春季會議討論系統工程開拓獎在中國的候選人問題 。 在王飛躍眼中 ， 中國最有資格獲得這一獎項的便是錢學森 。 錢學森對于中國系統工程的建立有著開創性的功勞 。 上世紀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 ， 他一方面研究和總結國內外有關系統研究和系統實踐的進展及發展態勢 ， 另一方面又從系統角度從整體上去研究現代科學技術發展的體系結構 ， 并從其他科學技術部門如自然科學、社會科學、數學科學等吸取營養來構建系統科學體系。
50 多年前 ， 錢學森創立了 《 工程控制論 》。 維納是控制理論的概念提出者 ， 錢學森的 《 工程控制論 》 比維納的 《 控制論 》 晚 6 年出版 。
但是王飛躍對于二者的工作有著自己的看法 。 他有一個愛好就是專門收集錢學森的 《 工程控制論 》 的原著 ， 先后收藏了 30 余本 。 通過對比我發現，其實只有《工程控制論》才與現代的控制理論和工程密切相關，實實在在地給出了從建模、分析、控制，直到工程上如何實施的完整環節和過程，并給出航天的具體實例； 維納在 《 控制論 》 中只提出了反饋的概念 ， 但沒有給出任何的控制過程和具體做法 ， 而且書中羅列的大多數公式和方程與今天的控制理論并沒有關系 。“ 工程控制論的開創性工作再加上對于中國系統工程巨大貢獻 ， 系統工程開拓獎對于錢學森而言實至名歸 。” 王飛躍說 。
打定主意后 ， 王飛躍便開始著手進行開拓獎的申請工作 。 在申請過程中 ， 他發現雖然錢學森和他的成就在中國家喻戶曉 ， 但是在國際上知道錢學森的人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多 。 幸運的是 ， 該獎 2000 年的獲獎者美國教授 Wolt Fabrycky 對錢學森也很感興趣 。
Fabrycky 教授是國際系統工程榮譽學會 （ OAA ） 的發起人和會長 ， 王飛躍是創會理事 。 他找到王飛躍 ， 告訴他自己是錢學森的 “ 粉絲 ”， 希望錢學森成為 OAA 的名譽成員 。 王飛躍借機邀其參與到為錢學森申請開拓獎的工作中 ， Fabrycky 欣然接受 。 令王飛躍沒想到的是 ， Fabrycky 的秘書伊麗莎白女士也是錢學森忠實的 “ 粉絲 ”， 她收集了美國媒體對于錢學森的許多報道 。
“ 為此這位老教授曾多次聯系我 ， 并自費約我去美國和新加坡兩次 ， 組織了 3 位美國工程院院士醞釀推薦此事 。” 王飛躍說 。
在國內 ， 中國自動化學會理事長戴汝為院士和西安交通大學校長鄭南寧院士也十分積極地參與到申請工作中 ， 并各自撰寫了推薦信 。
2009 年 ， 王飛躍等人滿懷希望地前往參加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年會 。 他們認為本屆系統工程開拓獎獲獎者一定會是一個亞洲人 ， 而這個人選肯定會是錢學森 。 可是事與愿違 ， 2009 年的獎項頒發給了 67 歲的新加坡前國防科學總長 LUI Pao Chuen ， 表彰其在系統工程應用上取得的成就 ， 及其對新加坡防衛做出的顯著貢獻 。 LUI Pao Chuen 不但是第一位獲獎的亞洲人 ， 也是最年輕的得主 。
難上加難
從新加坡年會歸來 ， 王飛躍等人便開始著手計劃下一次的申請工作 。 然而另一件令他們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 。 2009 年 10 月 3 1 日 ， 被譽為 “ 中國航天之父 ” 和 “ 火箭之王 ” 的錢學森逝世 ， 享年 98 歲 。
錢學森的突然辭世 ， 在讓王飛躍等人備感悲傷的同時 ， 也讓申請系統工程開拓獎的工作難上加難 。 因為該獎從未頒發給過已經辭世的科學家 。 王飛躍也曾建議將系統工程開拓獎授予包括錢學森在內的中國團隊 ， 但建議被否決 。
在王飛躍等人感到沮喪的時候 ， 轉機出現了 ， 一個想不到的人加入到這項看似不可能的工作中來 ， 這個人就是新加坡大學淡馬錫國防系統實驗室主任楊達順 。
“ 我之前并不知道王飛躍老師在為錢老申請這個獎項 ， 也沒有想到錢老會這么快就離開我們 。 真是對不起 。” 身為國際系統工程聯合會執委會理事的楊達順 ， 在 2009 年曾推選 LUI Pao Chuen 作為系統工程開拓獎的候選人 。
楊達順告訴 《 科學新聞 》， 他每年都會到中國 ， 都會參觀王飛躍所在的復雜系統智能控制與管理國家重點實驗室并進行學術交流 。 在一次參觀實驗室時 ， 得知錢學森也是 2009 年的候選人后 ， 他感到遺憾和歉意 。 于是他自告奮勇要求幫助王飛躍為錢學森申請該獎項 ， “ 一定要在錢老百年誕辰 （ 2011 年 ） 之時將這件事情辦妥 ”。
丹佛圓夢
“ 我們認為錢老很偉大 ， 他的成績應該是大家都知道的 。 但是在申請的過程中 ， 我們發現事情并不是我們所想象的那樣 。 只有一些對于航天技術領域特別感興趣的人才對錢老有所了解 。 2009 年進行投票的時候 ， 有很多參與投票者并不知道錢學森是誰 。” 王飛躍說 。 他還指出評選較為重視學術成果的呈現 ， 雖然錢學森開創了中國系統工程學 ， 但是他最初的文章發表在 《 光明日報 》 上 ， 在國際研究中不具有說服力 。
“ 錢老的成績在國際上也是不容置疑的 。” 楊達順表示 ， 在他看來 ， 之所以出現許多人不知道錢學森的原因 ， 是 “ 錢老在國外開展科研的時候大概在 50 年前 ， 現在參與到工作中的人都是年輕人 ， 所以不了解錢老當年的工作和成績 ”。 與此同時 ， 亞洲許多國家有自己的語言 ， 而 INCOSE 是英語國家發起 ， 這也使得亞洲很多成果不被國際所知 。
此外 ， 楊達順認為申請受挫的一個關鍵問題 ， 在于申請材料的準備工作做得不夠充分 。
“ 別人準備的材料都特別的全面 ， 我們的英文材料僅僅是伊麗莎白女士收集的一些報道 。” 王飛躍說 ， 且經后來細看 ， 這批收集的材料之中竟還存在一些由意識形態所引發的偏見 。
在 2009 年楊達順為雷普權準備的申請材料中 ， 除了學術成果等材料外 ， 還有 12 封推薦信 ， 其中包括有新加坡國家領導人的推薦信 。” 在新加坡我們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力量 。” 楊達順說 。
相比之下 ， 錢學森 2009 年未能獲得該獎項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 于是在新一輪的申請中 ， 王飛躍等人對錢學森以往的學術成果等資料進行了細致的收集 、 編譯 。 并邀請院士 、 大學校長以及國外專家撰寫推薦信 ， 這次他們一共準備了 7 封推薦信 。 這一次 ， 國內除戴汝為院士和鄭南寧院士外 ， 、 中國科協書記處書記馮長根教授也積極地幫助準備材料 。
資料完備后 ， 最大的障礙便是要說服 INCOSE 同意將獎頒給去世的科學家 。 “ 這是最大的難題 ， 因為錢老已經去世 。 如果大家都想要給已經去世的科學家申請這個獎項 ， 可能就會變得很混亂 。”
在今年 2 月美國鳳凰城召開的 IN . COSE 的執委會會議上 ， 楊達順和王飛躍便跟相關人士一個個地溝通和交流 ， 告訴他們錢學森的貢獻 。 最終 ， 大家投票通過 ， 同意將該獎項頒發給已經去世的科學家 。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 ， 6 月底 ， 美國丹佛 ， 王飛躍代替錢學森領取了這一系統工程學界的最高成就獎 。 同時在 IN . COSE 年會上 ， 亞太系統工程學會將其首屆系統工程開拓獎授予錢學森 。 終于 ， 在錢學森百年誕辰之際 ， 國際系統工程界以最好的方式表彰并紀念了其在系統工程領域的成就 。
2011 年第7期《科學新聞》
